这位纽约街头艺术家曾默默无闻，他是如何加入十亿美元艺术市场的俱乐部的

让-米歇尔·巴斯奎特，《皇冠（ peso neto ）》（ courtesy Sotheby’s ）

要点

• 2017年，一件巴斯奎特1982年的作品以1.105亿美元售出，使他跻身于拍卖价超过1亿美元的作品艺术家行列。
• 道格·伍德汉姆的新书《让-米歇尔·巴斯奎特：偶像的塑造》探讨了巴斯奎特的早期生活及其市场发展。
• 苏富比将于11月拍卖巴斯奎特的《皇冠（ peso neto ）》，预估售价高达4500万美元。

2017年，一件无题的1982年巴斯奎特作品在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以令人震惊的1.105亿美元售出，买家是日本电商大亨前泽友作。

该拍卖使巴斯奎特跻身于包括阿梅代奥·莫迪利亚尼、巴勃罗·毕加索、安迪·沃霍尔和弗朗西斯·培根在内的罕见艺术家行列，他们的作品在拍卖会上成交价均超过1亿美元。

让-米歇尔·巴斯奎特——这位1988年因吸毒过量去世、年仅27岁的纽约街头艺术家——如何达到这一巅峰，由道格·伍德汉姆撰写的新书《让-米歇尔·巴斯奎特：偶像的塑造》进行了讲述。伍德汉姆是Art Fiduciary Advisors的管理合伙人，曾担任佳士得美洲区总裁。

依托大量研究和超过100次访谈，伍德汉姆填补了巴斯奎特创伤性早年经历中的若干空白，包括其父母婚姻破裂以及母亲玛蒂尔德随后出现的精神疾病。

该书还详细描述了巴斯奎特的父亲杰拉德——他通过儿子的遗产持有巴斯奎特所有作品的版权——在儿子去世后如何掌控其生平叙事，劝阻博物馆和画廊描述艺术家的吸毒、双性恋及其早年经历，包括他如何在多代同堂的波多黎各家庭中成长。《偶像的塑造》未收录任何巴斯奎特艺术作品的图片，因涉及上述历史。

伍德汉姆还描述了三位收藏家——何塞·穆格拉比、彼得·布兰特和恩里科·纳瓦拉——在推动巴斯奎特市场发展中的核心作用。例如，纳瓦拉曾花费五年时间制作了包含850件巴斯奎特作品（占其全部作品80%）的两卷本插图目录，免费赠送给收藏者，以便更多人全面了解巴斯奎特的艺术。

道格·伍德汉姆照片：Drew Masangkay

今年11月，据艺术新闻报道，法国演员弗朗西斯·隆布拉伊将出售让-米歇尔·巴斯奎特的《皇冠（ peso neto ）》。该出版物称，此画曾由穆格拉比收藏。苏富比将在纽约11月拍卖会上以3500万至4500万美元的预估价格推出该作品。这再次证明了巴斯奎特传奇及其市场的持久生命力。

《巴伦周刊》最近与伍德汉姆就该书进行了对话。以下是对话的编辑版。

《巴伦周刊》： 你为何要写一本关于巴斯奎特的书？*

道格·伍德汉姆： 我希望挑战写一本超越巴斯奎特生平叙述的书。他成为今天人们所熟知的艺术家的原因——新加坡和里约的孩子们穿着他的T恤——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去世后发生的事情。我还想深入探讨艺术界如何选择并推广那些艺术家。

你对巴斯奎特本人最感到意外的是什么？

令我始终惊叹的是他作品中涵盖的广泛主题。我总是好奇这些主题从何而来。通常的叙述——像大多数艺术家一样——认为他思维敏锐，拥有出色的图形感，且受到许多事物的启发。

当我采访家人并意识到他其实是个智力超群的孩子时，我终于得以理解他的艺术作品。他不仅充满好奇心，而且在一年级时就阅读《纽约时报》文章。天赋异禀的孩子往往对兴趣投入极大热情，他们不会忘记事情，能够在幼年就发现数据间的模式。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力量，但也可能在青少年或儿童时期带来恐惧，因为他们能看到超出自己成熟度和情感连接所能应对的事物。

这成为我理解他主题和他如何在年轻时（20岁）便能融入艺术界的关键，尤其是在黑人艺术家当时并未被广泛接纳的情况下。

你对巴斯奎特作品市场是如何形成的感到最意外的是什么？

由于我在佳士得担任的专业角色，我了解何塞·穆格拉比、彼得·布兰特和恩里科·纳瓦拉是谁，了解他们所做工作的深度、他们追求艺术的热情，以及当时他们的行为多么另类。这三位收藏家的故事——他们尽其所能收集一切，举办专题展览进入博物馆……正是推动巴斯奎特回归重要性并推向顶峰的关键因素。

1980年代和1990年代活跃着许多黑人艺术家，创作了优秀作品。巴斯奎特是位杰出艺术家——我喜爱他的作品；尤其在1981至1983/84年间，他恰如其分地占据了重要位置。但穆格拉比、布兰特和纳瓦拉所扮演的角色，从未真正被广泛讨论过。

巴斯奎特的父亲杰拉德在儿子市场成功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杰拉德是个雄心勃勃的人。他20岁时离开海地，出身富裕家庭，来到美国，会说法语，不会说英语。他是个努力奋斗者，希望获得上层社会的稳定。他是个典型的移民故事。

杰拉德本是会计师，懂商业，很可能对商业世界的人类动机有良好理解。他在儿子生前开始了解艺术界，因为他会参加画廊开幕活动，会见巴斯奎特的朋友。这在巴斯奎特父母的叙述中令我感到惊讶——他们直到儿子去世仍积极参与他的生活，出席活动，甚至母亲曾与安迪·沃霍尔在合作绘画作品期间一起闲逛。传统叙述认为他们早早退出了舞台，你几乎听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事。

我认为杰拉德在儿子生前就接触了艺术界和与之相关的奢华——金钱交易和人物的市场推广。他是个聪明、有抱负的人，商业思维敏锐，反应迅速。我认为他管理儿子遗产是为深爱的儿子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尽管他们关系紧张。

杰拉德是个成就卓著的人，正因为如此，他可以慢慢学习。他在管理遗产的最初几年遭遇流动性危机，原因是遗产税、诉讼等——这一切都是他性格坚韧和决心的证明。

在管理儿子遗产时，杰拉德也掩盖了儿子生活的真实状况。

写这本书时，我读过所有关于巴斯奎特的文献——博物馆目录和画廊目录。它们都遵循一个标准叙述。但我觉得这里一定还有更多！例如，巴斯奎特的母亲玛蒂尔德总是在故事的开端出现，然后就消失了——她患有精神健康问题。人们把她置于角落。我找到了他母亲的弟弟鲁本·安德烈斯·父，他向我打开了玛蒂尔德真正经历的大门。杰拉德利用版权作为工具来控制所写内容。几乎所有在巴斯奎特去世后出版的画廊和博物馆目录都采用了经过“净化”的叙述。我希望这本书能让很多人意识到这一点。

巴斯奎特确实经历过创伤童年——这对于理解他的图像至关重要。我期待有艺术史学家拥抱这一观点，重新审视他的全部作品。他的许多作品中蕴含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黑人。我并不是要攻击策展人——他们从事展览工作，通常不得不妥协于版权所有者。

让-米歇尔·巴斯奎特与安迪·沃霍尔在工厂，1984年。照片：Courtesy Richard Schulman

学术界、艺术评论家和其他市场参与者在塑造人们所知的艺术家形象中扮演什么角色？

拍卖市场和高端画廊市场——这些是冠名“重要艺术家”的地方。拍卖行往往跟随这种趋势。唯一的例外是，由于拍卖销售——特别是高价成交——所伴随的宣传效应，这在人们心中牢固地确立了哪些艺术家重要、哪些值得追踪。

这就是为什么我追溯巴斯奎特突破百万美元门槛的时刻——1998年11月，一件《无题（自画像）》作品在纽约佳士得以百万美元成交——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时刻，尤其是在当时，一幅百万美元的画作比现在更有分量。许多人知道巴斯奎特，是因为2017年有作品以超过一亿美元的价格售出。

批评家和学者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因为理论上他们与艺术的金融和市场推广方面没有直接联系。人们希望他们能保持冷静、反思、有情境意识并提供背景。

你认为巴斯奎特会对父亲控制他的故事，以及决定授权其标志性图像感到如何？

从我采访的人士来看，我感受到巴斯奎特并未携带羞耻感。我不认为他对自己双性恋感到羞耻；也不认为他对自己吸毒感到羞耻；更不认为他对自己童年和痛苦经历感到羞耻。他确实会与朋友讨论这些事情，他非常舒适地把自己画进画中。

巴斯奎特大概会喜欢这种授权，因为它让他的名字传遍了世界。我猜想他可能对遗产方面选择哪些物品授权感到有些困难——比如Ruggable的汽车脚垫。这真的吗？

当我与30多岁的人谈论他们第一次了解巴斯奎特时，他们往往是因为看到商品或朋友身上有巴斯奎特的纹身。这些与艺术界毫无关联的事物却建起了认知，让人不禁好奇：“这个人是谁？”我认为这并不玷污他。我怀疑他会为此感到不安。毕竟，他敬仰沃霍尔。如果你敬仰沃霍尔，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作品图像商业化感到担忧呢？

你详细描述了名人文化在巴斯奎特市场中的作用，比如U2贝斯手亚当·克莱顿通过爱尔兰的新养老金计划购买了《无题（Pecho/Oreja）》，该画悬挂在U2都柏林工作室多年。

纯属运气，巧合。看看，有天赋，有流程，有剧本。但也有运气。U2真的很重要。有很多人对艺术感兴趣，但真正想购买的人不多。即使在那些想购买的人中，真正愿意“大手笔”的人也寥寥无几。U2能够买下这幅画，并将其置于创意界人士常光顾的地方——这种位置无可估量。